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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影蹤派人就少，全是靠祝踏嵐分布指揮，才勉強夠用，要是祝踏嵐失蹤個一兩年，影蹤派上下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。這樣的情況下，作為一個民族責任感強烈的領袖，多少都應該表露出一點焦急吧？

祝踏嵐把撿起來的幹柴放在一起，生起一個火堆。然後他才回答了新月的問題：“我們掉進這裏，已經有整整一天時間了，可是你看，”他伸出手，遙指著遠處的天邊，那兒的雲彩還是那麽的絢麗，陽光還是那麽明媚，“太陽還沒有落下，甚至連黑夜降臨的預兆都沒有。”

新月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了看，思考了一會，然後才說：“這裏的時間流速很慢。”慢到了幾乎永恒不動的地步。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麽他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。

而新月，卻又有了不同的想法。

這個地方，似乎剛好適合她。不用再擔心誰找過來，而這裏的一切，都不會改變，這兩點似乎戳中了她心中的某一處，令她的表情也開始變得猶豫。

但她並沒有說出口，而是問了別的問題。

“這裏的魔獸好像很強。”剛才祝踏嵐殺那只魔獸殺得蠻辛苦的，如果這裏的魔獸，兇猛到了連他都難以前進的地步，那麽他們的處境毫無疑問會變得更加艱難。

祝踏嵐的回答果然印證了她的擔心，他皺著眉，回答：“是的，他們的實力......和我一樣的並不少。”這是他們最該擔心的一點。

新月的優秀只在於敏銳的偵察能力，雖然她的實力比一般的偵察兵強很多，但是和祝踏嵐比起來還差很遠；如果她沒有受傷就算了，沒有受傷的新月，就算是祝踏嵐都沒有把握能逮住她，在這個詭異而可怕的異空間，祝踏嵐也不需要分心顧慮她，而現在......

他看了看靠在樹邊，半躺著的新月。她受了不輕的傷，現在也只是勉強能走而已，短時間內是好不了了；這不但大大地拖慢了他們的行軍速度，就連祝踏嵐也無法全心投入到任何戰鬥中——這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，非常不利。

接觸到他的眼神，新月的表情並沒有變化，似乎一點也沒有不安和緊繃。自從知道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異空間，她的反應散漫得就像在農場時一樣，這令祝踏嵐感到困惑。

雖然對於祝踏嵐來說，新月的實力算不上強大，但是他從來沒有見新月害怕過，類似於‘恐懼，退縮，悲傷，憤怒’——這些人類該有的正常情緒，她似乎都沒有。

‘......沒有什麽能令她感到害怕嗎？’他心裏對她的困惑，更深了一些。

新月微微仰了仰頭，讓自己的腦袋舒服地靠在樹上：“那可真是糟糕啊......”

祝踏嵐點了點頭，沒說什麽，低頭處理魔獸的肉。

氣氛並沒有沈默太久，新月再一次開口了，她說：“你走吧。”

祝踏嵐驚訝地擡頭看她，卻看見她散漫的目光看著天空。

“我想留在這裏。”她說著，伸手輕輕拍了拍身下的土地，“這裏的土地我很喜歡，應該能種出很多蘿蔔——我猜那些大家夥大概不愛吃蘿蔔。”沒有過去的人能找到這裏，這裏的一切都不會改變，還沒有討人厭的壞兔子——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啊。

祝踏嵐淡淡地說：“沒錯，它們不愛吃蘿蔔，因為一般來說它們都吃肉類，包括人型生物的肉。”

新月沒說話，祝踏嵐繼續說：“如果你喜歡在肥沃的土地上耕種，出去之後我可以送你幾塊最好的田地。”她有這個價值。

“你走吧。”新月搖了搖頭，只是重覆著這三個字。

祝踏嵐見她似乎很堅決，他感到疑惑，猶豫了一會，他還是問：“你想留下來，為什麽？”這個異空間的時間幾乎是靜止的——這裏沒有未來，這裏到處都是兇猛的肉食魔獸，而且像他這種實力的更不在少數，祝踏嵐自己也不一定敢保證能平安出去；為什麽新月會這麽堅定地想留下來呢？還是她真的是不想連累他、是他低估了這個墮落精靈的覺悟和情操？

新月定定地看著祝踏嵐，看了好一會，也許是因為祝踏嵐沒有要丟下她的意思，這個女精靈的臉色，終於稍微柔和了一點。

她見過很多上位者，他們大多狡猾而兇狠——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，可那種銳利的侵略氣息卻無法掩蓋，這是他們所在的位置決定的。新月非常討厭那樣的感覺，在最開始看祝踏嵐的時候，也帶著這樣的眼光去看他。

而在祝踏嵐冒險救下她、甚至和她一起掉進這個異空間之後，新月對他的看法，再一次發生了變化。‘也許這只壞兔子，並沒有我想的那樣糟糕，或許......是一個適合成為同伴的人。’

這樣的想法，令她的語氣也發生了變化。

“你看，那裏的雲一直是那樣，陽光也是那樣。這裏的一切都不會變化。”新月擡頭，看著天邊絢麗的雲彩，那兒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樣美麗，從過去到現在，直到未來，都不會改變，“這裏適合沒有未來的人。”

而她，也安於這種靜止的安寧，這令她感到安心，再也沒有對未來的惶恐。

當然，這只是原因之一。現實的原因是：祝踏嵐帶著受傷的她，在這種兇猛魔獸橫行的地方，是絕對走不遠的——新月才剛對祝踏嵐攢起一點好感，當然不願意拖累同伴，最主要的是她也不願意讓祝踏嵐看到她的“另一面”。

祝踏嵐看著新月平靜的面容，心中泛起了一種奇異的色彩。如果這裏‘煞’也能夠觸及，那麽它又多了一個可以蠱惑他的理由，可惜它的手不夠長，伸不到這兒，所以，祝踏嵐也任由那樣的奇妙的感覺蔓延、滋長。

可新月的說法，他卻無法表示讚同。

只要是活人，誰會沒有未來呢？除非她自己一直沈浸在過去，不願意面對。

“活在過去的人，最終只會被現實拋棄。”他緊緊盯著新月，試圖開導她，“或許，你還有沒能想起來的理想？”

理想？新月笑了笑，可那眼神看上去太平靜了些。

“被碾碎了，大概黑暗神大人親臨也無法拼起來。”為什麽她會坐在這裏，和這個曾經討厭過、而對方也討厭她的人，聊起所謂的‘人生目標’呢？生活果然到處都是奇妙。

祝踏嵐安靜地看了她一會，笑了笑，然後他順手翻了翻烤肉，說：“我也是。”

這三個字，成功地讓新月低下了頭，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。無論怎麽看，祝掌門都是一個有偉大理想的領袖呀，難道是她準確的直覺誤導了她？

祝踏嵐專註地盯著那塊烤肉，繼續說：“然後，我換了個理想。每一個年齡段都有一個適合的目標，如果現在的你還像兒時那樣，目標是商販籃子裏的糖果，那當然不行。人型生物之所以為高等生物，就是因為人型生物具備思考能力，會思考自己的未來......”

“......如果不區別於它們，我們又和家畜有什麽區別......”

“嘩啦啦~”江水決堤。祝掌門的訓人辟又發作了。

新月看著義正詞嚴的祝踏嵐，對他的印象，似乎更接近真實了一些。這個強大的家夥——這個可以兼任治療師和攻擊者、被迷霧居民敬為天神的男人，其實也就只是一個平凡人而已。

他不是一出生就聰明厲害，他也有過破碎的理想。

相同的經歷令他們對彼此更寬容，他們間的氣氛也不再那樣冷漠。不過新月關註的重點，顯然和大家都不同——

“原來你小時候的目標，是商販籃子裏的糖果啊......”從前嘴饞的小男孩，到現在強大而聰明的領袖，這樣的差別也太大了。

僅僅一句話，就讓‘決堤的江水’停住了。祝踏嵐見新月用奇怪的眼神看他，不禁尷尬了起來：“為什麽不可以？我也有過童年，糖果不是每個孩子的願望嗎？”

新月想了想，點點頭：“應該是吧。”

氣氛再一次詭異地安靜下來，只是比起從前，似乎多了一點點溫度。而祝踏嵐並沒有讓寂靜持續太久——

......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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